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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海钩沉] 著名翻译家、英美文学研究专家巫宁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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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16 14: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遨翔天地间 于 2023-12-16 14:29 编辑

著名翻译家、英美文学研究专家巫宁坤

巫宁坤出生于1920年9月,江苏省扬州人,是中国著名翻译家、英美文学研究专家。他的翻译作品包括了《手术刀就是武器——白求恩传》、《了不起的盖茨比》,以及萨尔曼·拉什迪、约翰·斯坦贝克、克里斯多夫·伊修武德、亨利·詹姆斯、狄兰·托马斯等英美名家的小说和诗歌。此外,巫宁坤在晚年还著有回忆录《一滴泪》、散文集《孤琴》等。
1951年,正在忙于完成博士论文的巫宁坤收到了燕京大学校长陆志韦的急电,邀请他回到新中国,帮助祖国的英语教学工作。当时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务院也来信表示欢迎。在收到邀请之后,巫宁坤选择放弃芝加哥大学博士学位,立即下定决心回国任教。从旧金山离开美国之前,他在芝加哥大学的同学李政道还专程前来送行,为他整理行装,并用端正的大字在他的那些箱子上写上“北京燕京大学巫宁坤”。
回国后不久,由于全国高等院校院系调整,巫宁坤被派往南开大学任英美文学教授。1957年巫宁坤被划为“右派”,被押往监狱的巫宁坤对漫长的改造没有心理准备,只随身携带了两本书《杜甫诗选》和《哈姆雷特》。在随后的几年中,巫宁坤被进行强制劳动改造,辗转于北京半步桥监狱、北大荒和河北省清河农场之间。1961年巫宁坤一度病危被“保外就医”,一年之后被调往安徽大学英语专业任教。“文化大革命”开始以后,巫宁坤被关进“牛棚”,继续受到各方面的批判。1970年刚从“牛棚”出来,又被取消职工待遇,下放到生产队劳动。1979年,巫宁坤终于得以摘掉“右派”的帽子,回到北京的国际关系学院任教。1991年退休之后定居于美国弗吉尼亚州。
巫宁坤1986年在剑桥大学做访问学者时撰文《从半步桥到剑桥》时对自己苦难历程的高度概括为“我归来,我受难,我幸存。”该文后来扩展成他的回忆录《一滴泪》(A Single Tear),英文版于1993年在美国出版,之后也出版了中文版。
巫宁坤其子巫一丁也是英语翻译。
就读于西南联大
抗战时期,巫宁坤在昆明的西南联大英文系读书。读了两年之后,飞虎队来到了中国,巫宁坤就去当翻译了,当时口译笔译都做。那时的翻译,相当于秘书的工作:有些信,用英文起草,或者把英文的文件翻译成中文,把中文的文件翻译成英文。当时巫宁坤那一拨人是美国军中第一批翻译,去的最早。
巫宁坤在昆明当学生的时候也曾经翻译过一些小诗。当时罗隆基的夫人,在《中央日报》编副刊,那个副刊叫《平民》,她很喜欢我的东西,她说:“宁坤来的东西,我什么都登。”汪曾祺那时跟我上下铺,他对于语言的敏感对我们那帮同学都有影响,当时去看沈从文我们都是一起去的。汪曾祺是大才子,我在他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我们在西南联大的教育不是课堂上的,课堂上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跑警报了,主要的时间都是在自己看书。 [
西南联大到芝大
巫宁坤于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就学于西南联大,与吴宓沈从文等名师相遇,又和汪曾祺杨振宁等青年才俊同窗,只不过还未等毕业 [2],为陈纳德将军率领的美国空军“飞虎队”作翻译。1946年就读于美国印第安那州曼彻斯特学院,后转入芝加哥大学研究院攻读英美文学博士学位。在芝加哥大学期间,巫宁坤师从新批评芝加哥学派代表人物R·S·克莱恩(R.S. Crane),他的博士论文方向则是研究T· S·艾略特的文艺批评。
1949年12月,巫宁坤与刚刚新婚的穆旦夫妇合租一套有两间的公寓。这段同学、同吃、合住的经历使巫宁坤与穆旦夫妇结下终身友谊,并在未来的人生道路上互相慰藉,共同度过了一段苦难惨烈的悲情岁月。
1951年,芝加哥大学杨振宁李政道穆旦等中国留学生组织了一个“研究中国问题小组”,对新中国成立后的情况进行研究。对是否回国,杨李等人举棋不定,巫宁坤与穆旦则倾向尽快回归祖国,迎接新时代的到来。
学成之后回大陆
巫宁坤的外甥女王渝在台北刚上初中的某一天,其大舅舅气冲冲来到他们家报告一个惊人的消息,说巫宁坤从美国回大陆去了。那时台湾的宣传把大陆称为“铁幕”。回到“铁幕”里面,当然很惊人。大舅舅认为巫宁坤学成会来台湾,在这里一定能找到很好的工作。他却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难怪大舅舅气得直骂糊涂。 [5-6]
回国之后遭劫难
1951年,巫宁坤于博士学位尚未拿到之际接到燕京大学校长陆志韦急电邀请,请他回国任教,巫宁坤是年归国任教于燕京大学英语系。1952年院系调整后任南开大学等校教职。1957年被错误的划为右派,并被强制到大兴安岭兴凯湖农场劳动改造。1961年6月29日,身患重病的巫宁坤得以“保外就医”,后在安徽大学任教。“文化大革命”开始后,被打成“牛鬼蛇神”并被发配至农村劳动改造。1974年一月底,被调到芜湖安徽师范大学任教。
翻译文件与文学作品
1951年,巫宁坤芝加哥大学回国之后,还搞了一阵文件翻译,因为当时能搞翻译的人还不多,尤其是中译英的。
1952年,亚太地区和平会议在北京召开,巫宁坤被叫去做翻译。后来1956年召开八大,就把上次叫的人筛选了一次,叫了去,同时又请了一些更老的翻译家。钱钟书先生当然是跑不了的。巫宁坤当时也没有觉得钱先生是什么大人物,他们一样坐公车去上班。在一个办公室里一起搞翻译,巫宁坤,他,还有王佐良
回国之后先是在巴金萧珊的推荐下翻译《白求恩传》。翻译完《白求恩传》之后,又翻译了德莱塞的短篇小说《眩》。之后又翻译了斯坦贝克的短篇小说《珍珠》,翻译《珍珠》是因为朱海观,一个老翻译家,海明威就是他翻译的。
摘帽“右派”之后赴美
1979年5月奉命回北京,到已改称“国际关系学院”的原单位办理“右派”改正。1986年赴剑桥大学讲学,了却多年夙愿。1991年于中国国际关系学院退休,之后定居美国弗吉尼亚州。曾任河北教育出版社“世界文学博览”丛书主编。作为翻译家,他曾翻译过《了不起的盖茨比》、《白求恩传》等著作。
出版自传《一滴泪》
巫宁坤在美国出版英文自传小说《一滴泪》,其中所讲述的“文化大革命”受难史,轰动西方世界。
巫宁坤曾经在《英语世界》发表一些英文散文,诗歌和翻译,包括他英译的方励之的《重访卡普里》。巫宁坤中英文俱佳。黄灿然认为他翻译为中文的有些诗歌译文质量优于余光中的翻译(参考黄灿然《译诗中的现代敏感》)。著有英文回忆录A Single Tear,后出版中文本,名《一滴泪》。
与芝大同学李政道
巫宁坤曾回忆道:“一九五一年初,我正在芝加哥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忽然接到燕京大学电聘。两年来,国内亲友不断来信,对新中国的新生事物赞不绝口,令人心向往之。于是, 我决定丢下写了一半的英国文学博士论文,兼程回国任教。七月中旬,在旧金山登上驶往香港的克利夫兰总统号邮轮,有芝大同学伯顿夫妇和李政道博士前来话别。 照相留念之后,我愣头愣脑地问政道:“你为什么不回去为新中国工作?”他笑笑说:“我不愿让人洗脑子。”我不明白脑子怎么洗法,并不觉得怎么可怕,也就一 笑了之,乘风破浪回归一别八年的故土了。”
20多年后的1979年,历经浩劫磨难的巫宁坤终于得以摘掉“右派”的帽子。当他从安徽芜湖奉命前往北京时已改称“国际关系学院”的原单位办理“右派”改正手续时,于意外中从报纸上看到“爱国美籍华裔科学家李政道博士”从美国回来讲学的消息,大为激动,便跑到北京饭店国宾馆看望老同学。此时已贵为国宾的李政道仅于百忙之中抽空匆匆巫宁坤说了几句话。
一个是归国演讲的贵宾,一个是刚刚劳动改造结束的教职员。巫宁坤眼见身前二人地位迥异,不禁回忆起二十多年前二人于美国分别时情景,追想当年于美国芝加哥大学求学之时与中国同窗纵论天下,怀抱一颗赤子之心毅然归国,往事历历心酸皆涌上心头。若是当年送李政道归国任教,而自己留在美国,今日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外宾来访意外“搬家”
1977年,巫宁坤的外甥女王渝去芜湖的安徽师范大学看望舅舅,走进巫宁坤的住处,王渝倒是很感意外,住处虽然不大,却家具齐全,清爽宜人,餐桌上摆满了菜肴。这时,巫宁坤直话直说:“几小时前才把我们搬进来的。”我们原来和十几家人混住在教堂里面。接到王渝的电报后学校方面便忙着给我们搬家,送家具。巫宁坤指着电风扇说:“这个也是他们借来的,拍热坏了外宾。”王渝听得停了筷子,巫宁坤说:“放心吃。这一桌菜是我表侄李伟烧的,不是别人给的。我坚持自己招待外甥女,不用外人代劳。让他们准备,绝对丰富许多,却是为了要给外宾我们生活富足舒适的印象。”
给美国明星读者回信
巫宁坤去了美国之后,一个美国的明星看《一滴泪》给他写信,说他认识很多作家,但是从来不给作者写信,这是他破天荒头一遭,为什么呢?因为巫宁坤在《一滴泪》中提到了《了不起的盖茨比》。那个明星在给巫宁坤的信中讲了一段他跟菲茨杰拉德的故事:有一次他在好莱坞吃早餐,边吃边看一本小说,忽然一个人走过来说:“你在看什么,这么全神贯注?”明星把书递过去,那个人一看说:“哦,这是波兰的,在波兰相当于《乱世佳人》。你怎么看这个?谁推荐你看的?”明星问他:“那我该看什么?”那个人说:“你应该看菲茨杰拉德的,那是最好的。”后来那个明星才知道,那个推荐他看菲茨杰拉德作品的人就是菲茨杰拉德自己。 [7]
菲茨杰拉德显灵了
巫宁坤的太太是天主教徒,她经常在星期天到华盛顿郊区的一个教堂去做弥撒。她去做弥撒的时候,巫宁坤就在教堂的外面遛遛。有一次我走到教堂的墓地,忽然一个人从一个墓碑背后钻出来,吓了我一跳,他指着一个墓碑,跟我说:“最优秀的美国作家。”我跑过去一个看,正是菲茨杰拉德的墓,地上有个碑,上面刻的正是《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最后一句话。看来,菲茨杰拉德是显灵了。
见伊修武德和奥登
1982年巫宁坤到加州去访问,在那里待了一年。后来巫宁坤发现伊修武德也在附近住,就找了一个跟他有联系的人,让他开车去看伊修武德,巫宁坤带了翻译的伊修武德作品的复印件,他看了之后说:“你要给我签名啊,伊修武德在抗战的时候曾经到中国来过,他跟奥登一起合著了一本很有名的《战地行》,奥登写诗,伊修武德写散文。”
巫宁坤也见过奥登。1945年也见过坐了一个长途汽车旅游,途中在一个杂志上看到奥登在一个大学讲授英文的消息。就给他发了一个电报,表达了巫宁坤想和他见面的愿望。他很快给巫宁坤回了电报,问什么时候到,他到火车站接巫宁坤。奥登没有什么架子,不像媒体上说的那样,他到了哪里都是大事情。 [7]
谦称翻译“家”不起来
说到翻译,巫宁坤说自己实在不成气候,千万不要用翻译家来形容他,他“家”不起来。看到有的文章把巫宁坤跟汪曾祺王佐良的文笔比较,说巫宁坤的文笔不如他们。巫宁坤一看就说,天啊,这怎么好比啊,我跟他们不是一个档次的嘛,佐良我不敢比,曾祺我更不敢比。我对于自己一生的评价就是“一事无成两鬓霜”,我已经八十五岁了,真的是老了。不过最近还是要翻译一部作品,是给译林出版社翻译的,没有稿费,稿费作为给慈善机构的捐款,这是在美国待了这么多年受到的影响。这大概是我最后的一部翻译作品了。
北京时间2019年8月10日下午15:20,著名翻译家、英美文学研究专家巫宁坤在美国逝世,享年99岁。
晚年的巫宁坤曾用九个字总结自己的人生:“我归来,我受难,我幸存。”
对苦难的经历,巫宁坤在回忆录中这样反思:“持久的苦难决不仅是消极的忍受,而是一宗支持生命的馈赠。受难像一根绵延不断的线索,贯串着生活和历史的戏剧。或许恰恰因为受难,在一个人的生命中占有一个无比重要的地位,所以一个丹麦王子的悲剧,或是杜甫荡气回肠的诗篇,才以人生悲剧的壮丽使我们的灵魂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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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16 14:44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遨翔天地间老师介绍: 著名翻译家、英美文学研究专家巫宁坤   下午好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6 14:4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遨翔天地间 于 2023-12-16 14:55 编辑

我们曾在2005年采访到巫宁坤本人,他向我们讲述了他从事翻译工作的故事。在此我们将原文再次推送,以表纪念。

巫宁坤:和菲茨杰拉德有缘
采写 | 陈远
口述 | 巫宁坤

在西南联大,汪曾祺是大才子

抗战时期,我在昆明的西南联大英文系读书。读了两年之后,飞虎队来到了中国,我就去当翻译了。要说翻译生涯,这是最早的,当时口译笔译都做。那时的翻译,相当于秘书的工作:有些信,用英文起草,或者把英文的文件翻译成中文,把中文的文件翻译成英文。当时我们那一拨人是美国军中第一批翻译,去的最早。

更早些,我在昆明当学生的时候也曾经翻译过一些小诗。当时罗隆基的夫人,在《中央日报》编副刊,那个副刊叫《平民》,她很喜欢我的东西,她说:“宁坤来的东西,我什么都登。”汪曾祺那时跟我上下铺,他对于语言的敏感对我们那帮同学都有影响,当时去看沈从文我们都是一起去的。汪曾祺是大才子,我在他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我们在西南联大的教育不是课堂上的,课堂上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跑警报了,主要的时间都是在自己看书。

像我们每次去看卞之琳先生,卞先生总是拿几本书给我们,去看吧。我们对于英美文学、古典文学的知识,都是这么来的。

1951年从芝加哥大学回国之后,还搞了一阵文件翻译,因为当时能搞翻译的人还不多,尤其是中译英的。

1952年,亚太地区和平会议在北京召开,我被叫去做翻译。后来1956年召开八大,就把上次叫的人筛选了一次,叫了去,同时又请了一些更老的翻译家。钱钟书先生当然是跑不了的。我当时也没有觉得钱先生是什么大人物,我们一样坐公车去上班。我们在一个办公室里一起搞翻译,我,他,还有王佐良。

回国之后先是在巴金和萧珊的推荐下翻译《白求恩传》。翻译完《白求恩传》之后,我又翻译了德莱塞的短篇小说《眩》,他是以长篇小说闻名的,可是我觉得德莱塞的短篇小说没有受到重视。之后我又翻译了斯坦贝克的短篇小说《珍珠》,翻译《珍珠》是因为朱海观,一个比我还老的翻译家,海明威就是他翻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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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刀就是武器:白求恩传》,泰德·阿兰 著,巫宁坤译,上海文艺出版社2005年8月版。

1956年,英国有个作家代表团来中国访问,由老舍接待,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也邀请了我。在那个会上,我碰到了朱海观,朱海观抓住了我,让我给他们翻译些东西,朱海观当时在《译文》。

后来他就给我寄来了《珍珠》,1958年2月份在《译文》上发表了。后来的事情很滑稽,一家出版社要出版《珍珠》的单行本,写信给我要我写一个序,那时候我已经在半步桥监狱了,完全失去了自由,所以单行本也没有出成。翻译生涯自然就中断了。

翻译狄兰·托马斯,“比余光中好”

等到我的右派帽子摘掉之后,首先是《白求恩传》再版了,后来我翻译的狄兰·托马斯的诗也出版了。1980年3月,我被调回北京。这事说起来也有意思,这时候,我忽然又成了宝贝,大家争着抢我。当时我在安徽师范大学,安徽方面不放我走,但是中央组织部的调令,谁敢违抗。

学校的领导找我说:“巫老师,只有你自己说不愿意去才能留下来,我们没有这个本领。你在安徽是这个,”他伸出大拇指,“但是你到了北京,你这样的人就很多了。”

可是大家都劝我回北京,而且我也没有想在安徽做什么第一。

1979年《白求恩传》再版时,我在语言上做了一些修改。几乎同时,袁可嘉要编一本现代派文学的选集,他知道我喜欢狄兰·托马斯,所以找到我要我翻译托马斯的诗。我给他的稿子寄出之后,觉得自己翻译的不像样子,就给他写信,我说:“可嘉,你退给我吧,你找佐良翻译好了。”但是可嘉回信说:“佐良是佐良,你的是你的。退给你修改可以,不用不行,因为稿子已经在我手里了。”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后,冒出了一个黄灿然,在《读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译诗中的现代敏感》,把我翻译的托马斯的诗跟余光中翻译的放在一起比较,灿然说:“托马斯是英国二十世纪最重要的诗人之一,也是超现实主义最重要的代表诗人之一。在一般人看来,他的诗难懂,更加难译,而要译得像巫宁坤那样不逊于原文,更是难上加难,甚至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的,而巫宁坤把这不可能的事情可能化了。”灿然在文章中还把我和余光中比较,说我的翻译比余光中还要好。那篇文章因为涉及现代诗翻译的问题,所以在国内外传得比较广,但是实在让我不好意思,哪有这么写评论的嘛。

凑合着翻译了《了不起的盖茨比》

1980年,我回到北京之后,被分配到国际关系学院,担任英美文学研究生小组的组长。《世界文学》(原来的《译文》)又找我翻译《了不起的盖茨比》。后来《了不起的盖茨比》被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了,序言是我写的。

《了不起的盖茨比》是部重要的作品,但是对我来说我也是凑合着翻译,说实话我觉得我是没有资格来翻译这部伟大的作品的。《世界文学》找到我翻译的时候,要求的时间很紧,六月份找到我,十一月就要出来,现在想起来我当时比较草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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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起的盖茨比》,【美】弗·司各特·菲茨杰拉德著,巫宁坤 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年11月版。

关于《了不起的盖茨比》,还有个故事相当好玩。

我去了美国之后,一个美国的明星看了我的《一滴泪》给我写信,说他认识很多作家,但是从来不给作者写信,这是他破天荒头一遭,为什么呢?因为我在《一滴泪》中提到了《了不起的盖茨比》。那个明星在给我的信中讲了一段他跟菲茨杰拉德的故事:有一次他在好莱坞吃早餐,边吃边看一本小说,忽然一个人走过来说:“你在看什么,这么全神贯注?”明星把书递过去,那个人一看说:“哦,这是波兰的,在波兰相当于《乱世佳人》。你怎么看这个?谁推荐你看的?”明星问他:“那我该看什么?”那个人说:“你应该看菲茨杰拉德的,那是最好的。”后来那个明星才知道,那个推荐他看菲茨杰拉德作品的人就是菲茨杰拉德自己。

还有更精彩的故事。我的太太是天主教徒,她经常在星期天到我们所在的华盛顿郊区的一个教堂去做弥撒。她去做弥撒的时候,我就在教堂的外面遛遛。有一次我走到教堂的墓地,忽然一个人从一个墓碑背后钻出来,吓了我一跳,他指着一个墓碑,跟我说:“最优秀的美国作家。”我跑过去一个看,正是菲茨杰拉德的墓,地上有个碑,上面刻的正是《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最后一句话。看来,菲茨杰拉德是显灵了。

奥登没有什么架子

当时我已经开始带研究生,工作比较忙。零零散散地还翻译了一些短篇和中短篇。其中包括托马斯、伊修武德的作品。伊修武德的作品国内几乎没有什么人翻译,只有卞先生他们翻译过。

1982年我到加州去访问,在那里待了一年。后来我发现伊修武德也在附近住,我就找了一个跟他有联系的人,让他开车去看伊修武德,我带了我翻译的伊修武德作品的复印件,他看了之后说:“你要给我签名啊,伊修武德在抗战的时候曾经到中国来过,他跟奥登一起合著了一本很有名的《战地行》,奥登写诗,伊修武德写散文。

奥登我也见过。1945年我坐了一个长途汽车旅游,在途中我在一个杂志上看到奥登在一个大学讲授英文的消息。我就给他发了一个电报,表达了我想和他见面的愿望。他很快给我回了电报,问我什么时候到,他到火车站接我。奥登没有什么架子,不像媒体上说的那样,他到了哪里都是大事情。

说到翻译,我实在不成气候,你千万不要用翻译家来形容我,我“家”不起来。最近我看到有的文章把我跟汪曾祺、王佐良的文笔比较,说我的文笔不如他们。我一看就说,天啊,这怎么好比啊,我跟他们不是一个档次的嘛,佐良我不敢比,曾祺我更不敢比。我对于自己一生的评价就是“一事无成两鬓霜”,我已经八十五岁了,真的是老了。不过最近还是要翻译一部作品,是给译林出版社翻译的,没有稿费,稿费作为给慈善机构的捐款,这是在美国待了这么多年受到的影响。这大概是我最后的一部翻译作品了。

巫宁坤翻译诗精选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狄兰·托马斯
巫宁坤 译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老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虽然智慧的人临终时懂得黑暗有理,
因为他们的话没有进发出闪电,他们
也并不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善良的人,当最后一浪过去,高呼他们脆弱的善行
可能曾会多么光辉地在绿色的海湾里舞蹈,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狂暴的人抓住并歌唱过翱翔的太阳,
懂得,但为时太晚,他们使太阳在途中悲伤,
也并不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严肃的人,接近死亡,用炫目的视觉看出
失明的眼睛可以像流星一样闪耀欢欣,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您啊,我的父亲。在那悲哀的高处.
现在用您的热泪诅咒我,祝福我吧。我求您。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死亡也一定不会战胜
狄兰·托马斯
巫宁坤 译
死亡也一定不会战胜。
赤条条的死人一定会
和风中的人西天的月合为一体;
等他们的骨头被剔净而干净的骨头又消灭,
他们的臂肘和脚下一定会有星星;
他们虽然发疯却一定会清醒,
他们虽然沉沦沧海却一定会复生,
虽然情人会泯灭爱情却一定长存;
死亡也一定不会战胜。
死亡也一定不会战胜。
在大海的曲折迂回下面久卧
他们决不会象风一样消逝;
当筋疲腱松时在拉肢刑架上挣扎,
虽然绑在刑车上,他们却一定不会屈服;
信仰在他们手中一定会折断,
双角兽般的邪恶也一定会把他们刺穿;
纵使四分五裂他们也决不会屈服;
死亡也一定不会战胜。
死亡也一定不会战胜。
海鸥不会再在他们耳边啼
波涛也不会再在海岸上喧哗冲击;
一朵花开处也不会再有
一朵花迎着风雨招展;
虽然他们又疯又僵死,
人物的头角将从雏菊中崭露;
在太阳中碎裂直到太阳崩溃,
死亡也一定不会战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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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16 17:28 | 显示全部楼层
    孟子是不是个“乌鸦嘴”,怎么他说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之后,此句屡试不爽,诚不欺人,几乎都是一个样?
    “才以人生悲剧的壮丽使我们的灵魂升华”,这又是几乎所有过来人痛定思痛的觉悟。怎么感觉这是无奈中的自我安慰,是“苦恼人的笑”,是矬子里面拔将军。或许说人非得吃一堑才长一智,非得亲口吃了梨子,方知其味?就不能“学而时习之”,“过目不忘”,非得把灾难说得天花乱坠?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6 21:04 | 显示全部楼层
寻找巫宁坤

听到舅舅去世的消息,脑子一片空白。慢慢走出那片空白,遂想起初次见他的情形。在那个特殊年代寻找舅舅,对我来说实在是一次特殊的遭遇。

巫宁坤是我母亲的堂弟,我叫他舅舅,以示区别于大舅舅。从小我们就跟大舅舅熟,1949年以后他和我们都住在台北,时常见面。而舅舅呢,我则是到了将近而立之年才第一次见到他。

很小的时候,我有一条裙子,黑色带小白点。我不太喜欢它,妈妈告诉我那是降落伞做的,改变了我的感觉,竟然非常地喜欢起它来。我觉得穿上它,好像漂浮在天空。妈妈说舅舅在空军当翻译时送给我的。很久以后我体会出那是妈妈编来哄我穿那条裙子的故事。

这个故事把我和舅舅联系上了,凡是大人聊天说到舅舅我特别留心听,于是从捡拾来的只言片语,我拼凑出心目中舅舅的形象:聪明勇敢。抗战时期,读西南联大二年级的他投笔从戎,因为英语好,在飞虎队担任翻译,后来留在美国读完大学,还准备攻读博士学位。我在台北刚上初中的某一天,大舅舅气冲冲来到我们家报告一个惊人的消息,说舅舅从美国回大陆去了。那时台湾的宣传把大陆称为“铁幕”。回到“铁幕”里面,当然很惊人。大舅舅认为他学成会来台湾,在这里一定能找到很好的工作。他却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难怪大舅舅气得直骂糊涂。

一九七五年,我们开始定居纽约,外子夏沛然在联合国任职翻译,我则在华文报纸《美洲华侨日报》担任副刊主编。联合国工作人员每两年有一次回籍假。一九七七年是沛然的第一次回籍假,我们去大陆时途经香港,见到我的四姨。四姨给了我们舅舅的地址,要我们去看看他。其实,她不说我也是要去看望这个舅舅的。多年来他不时浮现在我的意识里,印象模糊却又令我感到杰出、亲切和好奇。

我们第一站是北京,我立即跟我们的陪同提出要到芜湖的安徽师范大学看望舅舅。那位陪同告诉我不能去,因为那里还没对外开放。我立刻写信向舅舅报告此事,然后动身去大寨采访陈永贵。那是报社给我的任务。等我们到了上海,舅舅的回信也到了。他很不以为然地说:当然对外开放,杨振宁已经去过了。让我继续努力。于是我又跟上海的陪同提出要去探望舅舅的事。这次一切顺利,没再提什么不对外开放的事了。陪同帮我们办妥交通住宿的事务。我按照舅舅给的电话把好消息通知他。第二天我的表妹毛毛突然从芜湖来了。她让我打电报通知舅舅到达的日期和车次。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照做了。然后便带毛毛去买衣服,她的一身衣着非常不合身。她这才告诉我,为了外出,特地向人家借了衣服穿。我知道他们生活困苦,却没想到连出门的衣服都没有。

我们去芜湖那天,陪同送我们到火车站,然后交给另外带领的人。火车站人山人海,火车上处处拥挤,走道上也全是人。我们被带进一节空车厢,坐定后一直不见人进来,车子开了,还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简直如坐针毡。

火车到达芜湖,我们一下车就有人迎接。月台上有一群人在等候,一位前来招呼我们的自称是革委会的,接着说了一套欢迎的话。我头昏昏的什么也听不进去,四处张望。我的舅舅在哪里呢?我终于看见一位老先生,殷勤谦恭地在给诸人递香烟。我明白了,这位老先生就是我的舅舅巫宁坤。

折腾一大阵,我们被送到新建的芜湖饭店。杨振宁来访也是住这里。等到欢迎的人士都离开后,舅舅把我们带到住处。走进公寓,我倒是很感意外。虽然不大,却家具齐全,清爽宜人。餐桌上摆满了菜肴。

大概是从脸上读到了我的心思。舅舅直话直说:“几小时前才把我们搬进来的。”他们原来和十几家人混住在教堂里面。接到我的电报后学校方面便忙着给他们搬家,送家具。舅舅指着电风扇说:“这个也是他们借来的,拍热坏了外宾。”我听得停了筷子,舅舅说:“放心吃。这一桌菜是我表侄李伟烧的,不是别人给的。我坚持自己招待外甥女,不用外人代劳。让他们准备,绝对丰富许多,却是为了要给外宾我们生活富足舒适的印象。”

听他这样说,三十年来我内心自己培植的舅舅形象,开始浮现,而通过两天的相处,这种感觉则由惊愕、失落,渐渐与过去聚合重叠。

后来从舅舅的信中得知,我们此行还给他带去一件好事,学校的书记把他的薪水每月增加了三十元。

写于纽约,2019年8月12日

王渝

(本文首发于2019年8月15日《南方周末》)
发表于 2023-12-17 05:47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老师转载。
发表于 2023-12-24 11:02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一滴泪"之後, 可能自己要流千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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