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明月如霜 于 2023-5-11 11:52 编辑
大概是铁路部门难承重压,徒步串联渐成潮流。在天南地北的大路小路上,经常可以看到一队一队打着红旗,背着行囊,风尘仆仆,日夜跋涉的年轻人。他们的胳臂上,无一例外地都佩带着红袖标,上面印着那笔走龙蛇的“红卫兵”三个字。有一天,我的老父亲到学校来看我。他老人家是见到我家屋后大道上,那些拄着棍子、一瘸一拐地学生们,走得实在太艰难,担心我也会耍虎,去找那份活罪受。见我还呆在学校里,也没有要走出去的打算,他那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父亲那次看我,预先给我买了一条棉毯,大概是要为我征途上遮挡些风寒吧,可怜天下父母心。 当时,我们班四十几个同学,绝大部分都出去经风雨见世面了,像我这样固守田园的并不多。我之所以不肯走出去,实在是因为腿脚懒,也害怕出去太吃苦。一想到上北京那次——那猫尿狗骚的车厢气味、那猬缩猫趴的座椅底下、那稻草敷衍的水泥地面、那缺盐少油的白菜稀汤……真的,我是哪也不想去了。 当时我在学校材料组,负责为“牛鬼蛇神”们整理材料。挺宽敞的办公室,理化实验专用的忒大长方桌,屋里好像除我之外,没有其他人。我在案头,用墨笔写了一张条幅:一颗红心干革命,风雨不动安如山。嘿嘿,咱也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学校有位副校长,是老革命,年近花甲,打枪林弹雨中钻过来的,很为我的出色表现叫好,大概他觉得到处乱跑,不见得就是革命。 终于同学们陆续回校了,带回来很多见闻。最初那种只有纽扣大小的像章,就是他们带回来的。那时候,这可是稀罕物,因为更多的形态各异的大小不等的像章纷纷问世,是后来的事情。不少同学为这像章,又争又抢,我却呆在一边,没有上前。倒不是不喜欢,而是觉得人家大老远带回来的,我伸手去讨,不好意思,君子不夺人之所爱嘛。带回像章的那个同学很赞赏我的高风亮节,不过,他也并没有把一枚像章送我,尽管我也很想得到。 于是我听到很多有意思的事儿。 有一支战斗队,大概有五六个人吧。其中有个同学特别擅写,走一路写一路。写完了,就组织全队战友学习,而且说成是《人民日报》或《红旗》杂志社论。那文章语气蛮像的,开始,大家也都相信,后来不知道怎么弄漏了,被当成笑料。但那同学的文笔确实不错,以后他写文章批判XX新的谬论,XX省报用大幅版面刊载,XX省台还用诵读两报一刊社论的语调播出了。 有些同学借这机会天南地北走个遍。因为红卫兵坐车免票,走到哪供吃供喝。也有的地方记账,运动后期来信催要过,好像也没见有谁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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