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

等闲视之笑咪咪

路途

　　我靠在窗口向外看着，外面一片漆黑，偶尔有点亮光一闪而过。抬头看看车厢，在昏暗的灯光下乘客们都歪七扭八地靠在座位上睡觉，除了车轮撞击铁轨时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外，再无其它的声音。看了看表，已经是夜间1点多了，还得6个多小时才能到达天津。
　　现在一点儿的困意都没有，恐怕只有回家才能睡了。我拿起了香烟和打火机，起身向车门口走去，想到那抽根烟，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来到车门口，看见右侧车门前有两个人坐在老式的旅行袋上，将头俯在腿上打盹。虽然看不出长相，但能看出是一个妇女与一个女孩。
　　我转到左侧的车门前，点燃一根烟猛吸了几口，顿时觉得浑身舒坦。这次到哈尔滨参加订货会，顺利地拿到了合同，回去可以交差了，内心感到十分地轻松。
　　咣当一声，车厢猛地晃了一下，这是火车在通过道岔。
　　“哎哟！”
　　背后传来了叫声，转身一看，原来是那女孩跌坐在了地上。
　　妇女急忙起身拉起了女孩，并帮她拍打了几下裤子，问道：“没事吧？”
　　“没事。”
　　“没事就好！”妇女又给女孩理了理衣服，“你饿吗？”
　　“不饿，”女孩摇了摇头，“就是想睡。”
　　“再坚持一下，快到了。”
　　女孩一脸的倦意，用手不住地揉着眼睛，还半眯着看了看我。这时，妇女也转过头来。
　　“这是您闺女？”我问道。
　　“是。”
　　“您是天津人？”
　　“嗯。”
　　“从您刚才的话音儿就听出来了，我也是。”
　　妇女只是看了看我，没再说话。
　　我感觉这位妇女并不是个爱说话的人，或许是不爱跟陌生人说话，然而好奇心还是让我再次地发问：
　　“你们在哪上的车？”
　　“哈尔滨。”
　　“没有买到座票？”
　　“没有。”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们全都是由会务组统一订票，所以自己并不知道座票也比较紧张。
　　“你们这是……？”
　　“我们去天津看姥爷。”女孩突然插了一句。
　　“是这样。”我冲女孩点点头，“你叫什么？”
　　“郭燕。”女孩有些羞涩，低声地回答。
　　“多好的孩子！”我笑着对妇女说道。
　　妇女点了点头，满脸慈爱地看着女孩，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我结婚好几年了，可一直没有孩子，所以见到乖巧的小孩就感觉格外地亲。
　　“您是在哈尔滨工作？”
　　妇女摇了摇头。
　　“我们是农场的。”女孩又接了一句。
　　“哦，那您是知青？”
　　妇女点了点头。
　　“我也是知青，不过现在已经回天津上班了。”不知怎的，我感到自己的话中带了点炫耀。
　　“我爸不是。”女孩又冒出一句。
　　“闭上嘴！”妇女的声音有些严厉。
　　女孩瞟了我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看这女孩不过八、九岁的样子，应当是大返城前出生的。我明白了，这位母亲是一位同当地人结婚，最后选择了留守的知青。
　　看着她们，我的心有些沉重，同时又为自己感到幸运。回城后我顶替父亲进了国企，两年后又上了厂里办的“七二一”大学，毕业后就分配到厂里的供应科，负责采购工作。
　　“你去过天津吗？”我问女孩。
　　女孩看了看母亲，迟疑了一下才说：“去过一次。可那时太小，都不记得了。”
　　“七九年带她回去过一次。”妇女解释道。
　　“以后就再没回来过吗？”
　　“哪有那条件呀！”妇女终于抬起了头，正脸看着我，“这次是她姥爷病重，不能不回去看看啦！”
　　说完，妇女就又跟女孩坐到了旅行袋上。
　　我抽出一根烟，点燃后默默地抽着，并不时地扫视着她们。女孩靠在母亲的身边，大概困劲过去了，她在摆弄着母亲的手指。
　　就在我准备返回车厢的时候，发现妇女的身子向前弓了下去，并且不断地用手按自己的上腹部。
　　“您不舒服吗？”
　　“有一点。”
　　女孩抓住了母亲的胳膊，“胃又疼啦？”
　　妇女点了点头。
　　“我给你拿药！”
　　女孩立刻起身打开了旅行袋，从中找出了一瓶药，还拿出一个水杯。
　　“妈妈，没有水。”
　　“算了吧！”
　　这时，我看到她的身体在明显地打颤，就从女孩的手中拿过了水杯，说：“我去打水吧。”
　　“不麻烦了，老毛病，一会儿就过去了。”妇女没有抬头，只是摆了摆手。
　　“您就别客气了。既然有药还是吃了好，干嘛非要扛着呢！”
　　我又对女孩说：“扶着点你妈，我马上就回来。”
　　由于是夜间行车，我接连穿过了几个车厢才打到了热水。当我回到她们身旁时，见到妇女满头是汗，几乎瘫坐在地上，女孩蹲在边上正眼泪汪汪地扶着她的胳膊。
　　看到她们母女的样子，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弯下腰对妇女说道：“这水有点烫，得凉一凉。不过，这样可能不行，还是到我的座位那去吧。我的座位靠窗户，您可以在那趴一会儿。”
　　“那怎么好意思！”妇女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没事！咱们都是天津人，再说又都是知青，这算不了什么。”
　　女孩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我，突然说道：“叔叔，那就谢谢你啦！”
　　“看这闺女多懂事儿，您就别再撑着了。”
　　我看妇女没再说什么，就搀起了她，然后问女孩：“这旅行袋你提得动吗？”
　　“没问题！”女孩回答得很干脆。
　　大概是我离开座位的时间长了，有一个中年男子正趴在那睡觉，我便推醒了他。中年男子目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便站了起来。
　　妇女坐下后，我先把一个旅行袋塞到了座位的下面，又把另一个放在过道边，让女孩坐在上面，最后我对她们说：“行了，你们就歇着吧，我还是到车门那去。”
　　“太谢谢啦！一会儿好点了，我就去换你。”
　　妇女满脸的歉意。
　　“不用换了，你们就安心地待在这。”我看了一下表，“再过几个小时就到天津了，快到时我再过来。”
　　低头看看女孩，她正瞧着我，眼中充满了感激。我摸了摸她的头顶，随后拿起了桌上的报纸，再一次向车门口走去。
　　回到了车门口，这里显得空荡荡的，外面仍旧是黢黑一片。我先把报纸铺在地上，然后坐了下来，突然又有了一种下乡时的感觉。
　　我点燃了最后一根烟，轻轻地吸了一口，但这时却感到烟中有股淡淡的苦味……

廖若晨星

欣赏等闲视之笑咪咪老师小说: 路途    .上午好

等闲视之笑咪咪

廖若晨星 发表于 2021-12-30 11:04
欣赏等闲视之笑咪咪老师小说: 路途    .上午好

老师上午好，顺祝您快乐安康！

真真

人生苦辣酸甜，总有感动在心。

真真

文章很感人，情真意切在结尾。

瑢芳田智

喜欢看你的文章，第一、文章的字大，看得清楚，第二文章很真实，当时每当探亲时在老式火车上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第三，我们同是下乡知青，有共同语言。欣赏老师的佳作！

林林五

欣赏知青小说！我在金陵东路1号买船票回哈尔滨遇到知青高三毕业也买船票回黑龙江，他外语学得好！我告诉他千万不要丢掉，知识是自己的，将来总是会有用的。我鼓励他好好学下去。

缺心少肺

一段简单的旅程，概括了艰辛的知青。
从自豪的炫耀，到苦味重生。
情真意切的体会，怎么也抹不去当年的身影。
等闲视之笑眯眯，仰望长天万里空！

山水人家

语言流畅，人物刻画很细腻，情景描绘很得体，最后一句令人深思。欣赏老师佳作，中午好。

晴岚

报纸铺在地上，然后坐了下来，突然又有了一种下乡时的感觉。
这句出彩。
对话贴近生活，小事中让人有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