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5月30日）

  许树人

遵义名城评试卷，

重开高考第一年；

故朋重遇情唯重，

喜举茅台共语鲜。

评卷

    1977年9月，中国教育部在北京召开全国高等学校招生工作会议，决定恢复已经停止了10年的全国高等院校招生考试，以统一考试、择优录取的方式选拔人才上大学。

与过去的惯例不同，1977年的高考不是在夏天，而是在冬天举行的，有570多万人参加了考试。虽然按当时的办学条件只录取了不到30万人，但是它却激励了成千上万的人重新拿起书本，加入到求学大军中去。正如一首诗里描绘的那样：写在枝上的诗，风吟诵，雨吟诵   霜雪也要凑个热闹，印上自己的笔迹  真实显现虚构的面孔……每个人都希望喊出自己的声音！

这一年，贵州省也参加了全国的高等学校招生统一考试。

考试结束之后，贵州省实行按地区集中评卷的方案，12月中，就从遵义地区各县区中学抽调老师，到遵义市集中阅卷。当时，我也是被抽调评卷的老师之一。

     地点设在老城一个距遵义地委很近的一个院子里。那儿离遵义会址不很远，只是报到后实行全封闭管理，改卷子的时间哪儿都不能去，只好就待在圈定的活动场所内工作、休息。听说，周围还有公安人员执勤，颇有点壁垒森严的感觉。这文革后的第一次高考评卷，上级确实格外重视啊……

刚去报到后，分桌就餐，感觉着菜肴十分丰盛——这对山里乡镇学校很少见过大世面的老师来说，确实是一种很大的荣耀和享受……品味着美味，休息在包房，这是平生的第一次高档体验！

可是，真改起卷来，人们就没有了这种优越的感觉——时间长，任务重，搞得头昏脑胀的，胃口自然也下降了许多。开饭时，老师们眼看着肥鸡子大鱼，怎么也没有刚来时吃着香，不少的老师只是到菜汤里捞些青菜叶子来吃。休息时，似乎也睡不踏实。后来几天，领导体谅大家的辛苦，特意让晚饭后集体去爬爬山——大家当时说是“放放风”。有了活动，年轻人精神恢复得也快。再阅起卷来，就觉得头脑清醒了许多，评卷的效率也有较大的提高……

我被分到改政治卷的组里，一个题有七八个老师负责评分。犹记得同组内有邹香波、游老师，还有七冶的钱老师等。我们负责改一个“推动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是什么？”的题，最正确的答案当时给的是：阶级斗争，可以得10分。

学生写的，可就五花八门了。当时的考题其实并不太难，觉得一个现在的合格中学生都可以轻松地考个好成绩。但是，对于当时一些中国青年来说，这却无疑是比上刀山下火海都难的事情。10年间，他们的手上，过早地被镰刀，工厂的机器打满了老茧，考卷对他们很明显是一种非常陌生的事物，有很多人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情来报名参加这一考试的，然而对于满身疮痍的中国来说也别无他途，只能降格以求，以便尽快培养出一批自己的大学生，用以替补这台庞大的机器身上严重稀缺的零部件。 

为公平、合理起见，我们又研究着细致地分层作了其他答案的给分……大家共同遵照执行。

组里的同志，分别来自四面八方的学校，休息时，聊聊各地的乡土风情，慢慢地熟悉了，关系也融洽起来。十几天的评卷工作结束时，大家还有些恋恋不舍，为了今后联系方便，彼此都留了通信的地址。1977年12月30日，临别的时候，我已酝酿好了一首《七律.评卷时光》——评卷结束，临别依依，聊赋数语与小组同志共勉。名城岭秀谁高下，万树峥嵘战盛寒。敢向险峰攀陡壁，乐同奋斗笑言欢。南疆北塞春机动，四海诸洲喜雨漫。试看长征胜利路，根深枝挺绿中丹。（这首诗，2012年2月1日，我又按律作了些修改。）

匆匆别后，旧情犹现，有诗曰：轻轻地闭上我的眼睛，回味相聚共欢的感动。盼望今夜能再度重逢，释放积蓄太久的激情。这种感情，一般人应该都会有的。

真是老天有情慰人愿，凭空降下机缘来。在不久的寒假里，外县的两个评卷老师因故又来遵义市开会，想起评卷组的同志们，就相互联系，终又得以相聚！他们先找到了遵义七冶子弟学校的钱老师。钱老师又想办法热心地给原来一个组阅卷的同志们通了气。大家就这样很快地就齐聚在七冶钱老师的家里。记得那天，钱老师和爱人忙里忙外，很快地备好了面和馅，大家就一起动手包饺子，边干边聊，真是格外地亲切。开饭时，钱老师还去买来了茅台酒，钱老师的爱人在家还做了一大桌的菜……

人逢朋友千杯少，相识再会有几时。玩到夕阳西下的时候，钱老师还不让离开。我在市郊住，怕天晚了回去没有车，他就说，晚了我送你，我也不好意思给大家带来扫兴，就继续聊着……一直到九点以后，他送走了去市里住的同志，果真找了一个解放牌汽车，同我到了南站。下汽车后，他还不放心，又沿着铁路步行送我到南宫山机务段附近，足足又走了一站地。他才在我的再三催促下，步行返回遵义。现在想来，当时的人也真够义气的！真是：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让我时时为之感动……

再后来，还有两个老师（小邹和老游）来我家耍过。我也几次因事到过遵义老城的游老师家里——游老师更是个好动的人。他曾应邀到务川小邹老师那里玩耍，回来时，还顺便从邹老师那里帮我和另外一个老师各买了一台蜜蜂牌的缝纫机，真是帮了我的大忙：在当时，它可不是随便可以买到的！

78年的寒假里，妻子带着聪聪来贵州探亲时，听到了这个消息，十分高兴。这个春节，一家四口人和父母、兄弟、姊妹团圆，算是最幸福的一年！

犹记得去年春节，接站无果，我也没有回新郑探家，到“五四”的时候，因为妻子临产，乏人照顾，学校给了我12天的探亲假。就这样，1977年5月7日（农历丁巳年3月20日）22点30分，女儿许聪顺利地在新郑人民医院出生了……

记得她妈妈在医院里激动地对我说，这孩子算真孝顺！——我头一天到家，她第二天就来到了这个多姿多彩的大千世界！

5月7日那天下午，她妈妈刚刚下班回来，觉得腹中有些动静，于是，我就马上推着自行车送她去东关的县医院。谁知走到半路上，她已感觉情况紧急，就勉强骑上自行车自己先去医院了。

等我走到新郑人民医院住院部，办办住院手续，回到住室，女儿已经安静地躺在妈妈的身边了！一切竟是如此的顺利……

12天的探亲假，转眼之间就过完了。公事在身，不到满月，就得返回学校……两个孩子，家里没有人手照看，我只好把儿子带往贵州生活。走的时候，妻子送到屋门口。泪眼相视，竟无语凝噎！

当天夜里，在武昌转车。办好签证手续之后，我领着儿子在车站广场周边的街上转转，望着遍地的灯火和络绎不绝的人群，儿子拉着我的手不停地说“回家、回家”！像一首诗里写的那样：华灯初上  我心却已迷惘  看街上橱窗  依旧是那绮丽模样  许多人依然喜欢游荡  但我已不再驻足张望  心早已飞向家乡……弄得我心里也不好受。我只好随指前行，直到他累了，睡了，才抱着回到候车室。静等着，不时地给他赶着蚊虫，想起离家的情景，心里充满了无奈和难过……

踩着时光的脚步， 丢掉一个个过去的自己，清点着黑夜、黎明……

转瞬间，过年的喜聚又给人无限的欣愉！忽然听说买到了缝纫机，立马就想抽个空儿坐车到遵义游老师家里去取。

当时的人，钱少，做事就得拼力气！当我和妻子一起从游老师家里把机器抬出来后，一路上的运输也算费大劲了——到南站从汽车上下来，又抬着走很长一段路到火车站赶火车！下车后，还有一段上下的坡路才能到家！毕竟是铁东西，常言远路没轻重，真是弄得人气喘吁吁的，看看妻子，更加累得不轻……

这个缝纫机，最后又运到了河南。我爱人现在还用着，一直十分爱惜，因为这机器确实凝结着太多太深的经历和友谊……

1978年2月18日至23日，中国共产党十一届二中全会在北京举行。4月5日，中共中央决定全部摘掉右派分子的帽子。5月10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发表。12月18日至12月22日，中国共产党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

1978年，是拨乱反正的岁月；对我们全家来说，也是十分欢喜的一年。因为我联系调动的信，几个地方都有了回音……

 也许是为了这些吧，1978年元月24日，我写了一首《七律.咏梅》——岁晚雪飞，触景生情，欣然命笔，聊以抒臆。红梅窗外斗凌难，雪虐风凄愈凛寒；虽有冰坚凝大地， 素来傲蕾报春漫；青山远望红旗动，绿水低聆笑语欢；除却妖魔人气聚， 江山日日换新观。（2012年2月1日按律修改）

  1978年2月20日，我又写了一首《七律.新春抒怀》—— 春回大地暖风飞， 成效初来喜旭晖；邑邑村村飘异彩，山山水水簇芳菲； 清除四害人心快，唤起神州显武威； 一展红旗天地秀， 征程万里放金辉。（2012年2月1日按律修改）

 春季开学后，精神似乎也格外充沛。记得除了上课，就在那个古老庭院的堂屋办公室里，我依据校方原有的图书资料，花费了不少的时间翻阅、拣选、整理，编排、刻写、印刷、装订，终于成就了一大本自己编评的《优秀作文选》！当然，一段时间里，也得到了不少同志的关心、支持和帮助。

  这本手刻的《文选》,我现在还保存着，其中，除了以往的旧作，还有多篇当年《大治之年气象新》的高考优秀作文……以此作为讲评的例文，颇得心应手！

     装订成册，一一发到老师、学生手中，深得师生们的欢迎和好评——那个时候，能有一本包括各种文体的精美文选，应该说是难能可贵的事情。

     现在想起，能让那时山里的孩子学习受益，作为老师，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内心都是高兴的……有词曰：一行小雨烟沙，几只飞鸟人家。板路苔青碎瓦，十年城下，又生红绿肥花……多少年过去啦，小镇应该更美了吧！